拆牆‧築牆

好幾年前，當攝影師的朋友Ellen上台分享介紹自己的職業時，引述了(羅蘭巴特?)關於攝影的絕妙分析－－照相機就是攝影師自我防衛的武器，一端起來，就無形讓自己的心與外界隔絕，成為一個冷靜而毫不動情的"旁觀者"，也難怪英語裡面很多關於攝影的字，基本上就是和武器使用的是同一個動詞。不相信？裝底片的"裝"，英文用的是"load"這個字，和給槍"上膛"，是同一個字。拍照? To "shoot" a picture；放大照片，to blow up a photo；被"拍進"相片裡，"captured" in the picture...　


　朋友分享的是接觸福音後才慢慢學會把自己的防衛放下，願意用一顆真心去聆聽和分擔另一個人的喜怒哀樂，學會"be vulnerable"，真實而有安全感的將自己交托在上帝的面前，也敞開與真誠的去做另一個人的朋友。


　也許攝影師的武器是相機，我們在生活的小細節中，也許不是主動攝取，卻不自覺為自己築起了層層的牆，自我防衛，企圖為自己在身處的擁擠空間中，另闢一個私密而不受打擾的密室。

　您沒注意過嗎？即使無法擁有自己的辦公室，我們依然對隔板劃出的私人空間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感情，小花小草、照片圖畫、特色擺飾，透露著"這是我的領域"的訊息。嫌吵？耳機戴上，有如開啟一層隱形的防護罩，可以完全投入自己的世界。

　在擁擠的公共交通工具中，在櫛比鱗次的公寓大廈中，在喧囂擾攘的城市中，人與人之間的物理距離越來越近，心，卻恨不得能逃離。從walkman到iPod，從經濟艙到商務艙到頭等艙專屬的有如蠶蛹的個人專屬坐臥兩用的空間，從籬笆到圍牆到"贏到不知人"的私人小島...."個人隱私"成了後現代社會的商品，不過說穿了也就是一種砸錢去買築"牆"的特權現象。　

大城市裡的交通尖峰時間，最是有趣。在紐約、倫敦和東京的地鐵裡，一上車，人們自動拿起包裡面的書，iPod或是電動遊戲機，全神貫注，避免自己眼神一不小心與別人四目交接的尷尬，就算是沒有位置，也要練到目不斜視的火候。來到寫字樓林立的辦公區域，一群黑壓壓的"專業人士"夾著公事包下了車，沿著行進路線，走到各自的大樓，依然是昂首闊步，如衝鋒陷陣般深怕自己落於人後。一直到電梯門口，這才發現原來剛剛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是同公司的同事！"唉呀，是你啊！早啊！"趕緊摘下耳機，解除防護罩，原本道貌岸然的嚴肅撲克臉上露出笑容，關於天氣或是交通的無關痛癢的話題正好派上溶冰的用場。進了電梯，到了自己公司的樓層，開始另一階段築牆拆牆的過程。

　開不完的會，拜訪不完的客戶，溝通不完的工作項目，你這時恨不得能拆光對方所築的牆，卻也在別人想拆你的牆時拼命抵擋。"我真不明白那麼容易的事情為什麼她就是聽不懂。""公司的制度就是這樣的，我們無法配合做這樣的承諾。"於是，一天下來，你累得像狗一樣；有時未必是體力不濟，而是拆牆築牆，心的疲累。

　回到家，是否又是另一回合的攻防？幸福的婚姻或家庭被比喻為"港灣"，實在是因為人太需要放下這些武裝，能回到一個有安全感，被接納而不需要虛偽的地方和關係。但有時我們不經意中，卻又開始對我們所愛的人築牆，忘了其實想要自由，也需要放下自己的不安全感，給對方更多的信任。

　家人也是凡夫俗子，也許他們只是關懷的方式不是最合我們胃口，也許他們也不是最了解我們，也許他們也有他們的弱點和容易刺傷人的地方，但可別又開始讓家變成另一個圍城，拆牆築牆沒有盡頭，到最後大家都疲乏了，厭倦了，不知道要從哪裡重新開始修補了。

　"我們愛，因為神先愛我們"。很有趣的是，聖經裡面把耶穌為世人的犧牲比喻為將神與人之間的牆拆毀，好讓人能與神和好，合而為一。耶穌已經為我們拆了牆，我們還在拼命砌牆自我防衛嗎？我們每天瞎忙，拆牆築牆，要到哪時方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