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handicap

父親日前騎機車被撞受傷，因在電話這頭不清楚傷勢情況，我們都非常著急，幸好雖然機車撞爛，只有手掌、手臂和膝蓋的擦傷和撕裂傷。感謝上帝的保守。

父親74歲了，這幾年突然一直變瘦，可是吃睡都很正常，幾次檢查也查不出有什麼毛病。幾個月前長帶狀皰疹，把他折騰的夠嗆，好不容易康復了。這會兒出此意外，他搖搖頭說沒辦法，就是遇上了，還好只是皮肉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這次事件倒是讓我突然意識到從我們開始工作以來，似乎跟爸爸的感情距離越來越遠。父親是學會計的，非常實事求是，但我們越來越不想把自己在工作和關係上遇到的問題和狀況跟他分享，因為他會把這些煩惱攬在自己身上，並且會變成一個緊迫釘人的項目經理，不斷追問你有沒有解決那些問題了。最好的例子是我去年決定離開待了兩年的銀行，想重新回到媒體業時，在找工作中的那段日子裡，每天要接父親兩通以上的電話，回答他關於我到底找到工作沒的種種問題。

當下當然覺得很煩，逼得我很快決定隨便找個地方待著算了，當然其中的波折，之前也分享過了。說真的，當時對父親的關懷方式只有「喘不過氣」這句話可以形容，因而也就有意無意避免提起敏感話題。父親退休後反而不如像母親那樣勤上台北看孫子孫女，我們也忙著自己的工作，久而久之，倒真的很少分享心底的感受與需要，見面時，竟然聊國家大事、時事新聞和八卦多過比較內心的東西。

這是因為我們成年後的自我保護？還是因為父親一向是單方面溝通，難以讓他聽懂關係的界線在哪？或許都是吧。但這的確讓我們都各自損失了很大一塊歲月和親情。如今想想，父親絮絮叨叨的一面，其實是想表達他的關心，但就好像他年輕時下班回到家總愛抱起我們，親吻我們時，我們總被他的鬍渣刺到而拼命推開他的臉一樣。當時被推開的父親哈哈大笑，更以此為捉弄我們的樂趣。年老時的父親，在遇到我們抗拒他的嘮叨時，倒是表達過受傷的感受，覺得我們為何不能體會他的關心。做兒女的何嘗不知他的關心，只是這樣的方式實在壓力太大，只會讓我更想逃得越遠越好。

知道父親車禍後，打電話回家以及之後的探視，感覺到他的開心。他滔滔不絕的，鉅細靡遺的，告訴我車禍的經過。我心裡不禁OS道：厚，那時接到電話還以為很嚴重呢，嚇死人了，還好只是皮肉傷，還能如此有元氣的轉播車禍實況。但，或許這就是父親在表達他有接收到我們的關懷和愛吧。或許父親讓人透不過氣來的過度保護和關心，就是他想被愛的方式。父親幼年喪父，很多次表達他每件事情都幫我們安排得好好的，就是因為他不想我們和他一樣，什麼事都沒辦法找人商量，什麼事情都得靠自己。

結果物極必反。我們只感受到控制，不管是情緒上的還是事務上的。也許弟弟們沒有我這麼嚴重，我很自然的形成一種安全距離的保護膜，正面一點看是給彼此空間，事實上是逃避別人過度的介入，也不想去介入別人，以免傷到彼此。

感謝神讓這次車禍讓我看清楚，如果這是父親在關係上的需要，那我就應該多跨出去關心他，用他的方式去讓他感受到被愛和關懷了。

如果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在愛上面的handicap，那就是我們都要為所愛的人們學會克服的部分吧。